"GEGEGE"-75

ＧＥＧＥＧＥ７５

＂把被子蓋好，Ａ，你刷過牙了嗎？＂

Ａ在被窩裡點點頭。

Ａ的父親坐在床邊問著她，母親則在門邊看著父母倆。那是她國小一年級時的記憶，父親巨大的身影是自己世界的一切。

＂爸爸，可不可以念一個故事給我聽？我保證你念完我就會乖乖睡覺。＂幼小的Ａ對著父親撒嬌，父親看向站在門外的母親，接著兩人對視而笑了出來。

＂念一個故事嗎？＂父親對著母親方向看去，母親在門口默默的點了點頭。

她在此時將門旁的燈光電源關閉，然後將門關成半敞開。＂只有一個故事喔，Ａ！明天爸爸還要上班，不要讓他太累。＂母親這麼說著，一邊走近Ａ對著她的額頭親吻了一下。

父親看著母親相視而笑，兩人有默契的點了點頭，接著母親就在此時這離開了房間。

＂爸爸如果真的很累，可以不用念故事給我聽。＂Ａ一臉擔心的說到。

＂沒關係，Ａ想要聽故事的話，我剛好有一個故事可以說喔！＂父親將Ａ的棉被蓋好。

Ａ表情開心的笑了出來，眼神中透露出無限的期望。她最喜愛父親勝過這世界上的一切，那男人是自己的保護者，自己的城牆，阻擋這世界上所有的不安。

＂Ａ知不知道人為什麼有影子呢？＂父親這麼問。

＂因為太陽的關係，我們上課有學過。＂Ａ回答。

父親笑了笑。＂那你知道影子為什麼會默默的跟在人的後面嗎？＂

Ａ傻氣的搖了搖頭。

＂這個我要說的故事就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有關影子的故事喔。＂父親說。

Ａ屏息期待著。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對兄弟他們總是形影不離，不管做什麼事情他們總是在一起。

其中哥哥叫做月，另外一個弟弟叫做曦。兩個人雖然是兄弟，但是事實上個性卻非常的不同。

曦喜歡隨處飄流，居無定所，個性上也比較外向與暴躁，相對月的個性就非常內向，也許因為是長子，所以做人處事上也相對的比較有責任感一點。

不過兩人的長相說實在話真的非常的相似，就連他們的母親也常常會搞錯對象。＂父親這麼說著，而Ａ躲在被子裡顆顆顆的笑了出來。

＂從小月總是默默的照顧著弟弟，不管弟弟到哪裡流浪，他總是默默的跟在曦的後方追逐著他。

曦常常一時衝動就往外頭跑去，也沒有目的地的直直的往前衝，月為了要保護自己的弟弟不受到傷害，於是只好在後頭不停又不停的追逐著。

不過，曦的體力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常常月只能望著弟弟的背影祈禱不要有任何意外發生。也許是兩兄弟的運氣真的很好，一直到他們成年間，意外的事件從來沒有發生過。

一直到了他們的母親死去，最後這兩位兄弟終於成為他們所住的村子裡頭打獵的強者。兩人的感情因此非常的好，彼此互相雖然個性上是陰與陽，但卻非常的包容彼此。

哥哥包容著弟弟所有的莽撞，而弟弟補足哥哥對事物上的躊躇不前。在那村子裡，兩人的默契絕佳，只要輪到兩人出門打獵的日子，當日幾乎可以肯定一定會有收穫。

村子裡的人全都對那對兄弟既羨慕又是忌妒，所有的人都想成為那兩兄弟的其中之一。＂父親在此稍微停頓了一下。

＂但是，人類總是無法學會接受自己無法得到的慾望，而因為弟弟莽撞又自大的行為，不只村中的人忌妒起兩兄弟，連天上的神仙也開始妒忌起他們來。

於是忌妒兩兄弟的天神刻意擾亂了那村子周遭的天氣，不是狂風暴雨就是連續的乾旱，不管村中的村民怎麼祈禱，準備再怎麼豐盛的供品，天神卻依然無動於衷。＂

＂而且這不只影響到村中的居民，連月與曦也連帶的受到影響。

村中的居民將無法收成的結果完全的怪到了兩兄弟身上，就連許許多多無法解決的災害也一併連帶怪罪。

兩兄弟幾乎快被那些無知的村民趕出了村莊，那些人根本已經將兄弟過去為他們所帶來的豐收給忘卻。

當時的曦氣憤的要將這個村中的人全都殺死，但在哥哥的誘勸下，好在還是忍下了這口氣。＂父親說。

＂月知道村子裡頭的村民在兩人離開之後根本無法生存，少了兩兄弟所獲取的食物，這個偏遠又資源不足的村落只有毀滅一途。於是月為了大體環境著想，還是忍辱負重的回到村中請求村民的原諒。

沒想到愚昧的村民根本不懂得體諒月如此識大體的行為，反而認為這兩兄弟其實是害怕離開這自己所屬的村落。村民的愚昧與自傲因此超過了限度，居然在最後將兩兄弟關起來準備燒死獻給天神。

弟弟在此刻突然間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在內心當中忽然對一向信任的哥哥所做出的舉動燃起一絲絲的疑惑。但是善良的哥哥保證弟弟兩人絕對不會有事，想必月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逃避一死的計畫。＂

＂計畫？＂Ａ問。

父親笑了笑。＂恩，聰明的月早就已經想到了計畫了喔！

其實月在與村民交涉之前，早已想過這樣事情發生的可能性，既使如此，他仍舊願意相信曾與兩兄弟共患難的村民，而進入村中與其做最後的交涉。

聰明的月絕對不可能在毫無後備計畫下冒險，在這其中，他早已想到如果面臨此刻狀況，兩兄弟該如何逃脫。＂父親說。

＂其實在進入村中交涉之前，月就已經爬上山頂與擾亂天氣的神祇碰了面。

他請求天神饒過兩兄弟與村子，不管怎麼樣的要求他與曦都願意答應。

忌妒兩兄弟的天神根本想要放過他們的意思也沒有，於是他對月說出了荒唐的要求。天神要兩兄弟進入死者的世界拿取一根燭心。那根燭心緊緊交纏在那冥河尾端的火把當中。他說兩兄弟將那燭心拿到手，自己就願意的放過兩兄弟，並且答應兩兄弟一個願望。

但是因為放過了兩兄弟，背叛他們的村子就必須被完全的驅趕與毀滅。＂

＂月沒想到天神居然將難題丟還給了自己，要不就是兩兄弟死去，要不就是整個村子毀滅。不知所措的月在那時答應了天神的請求，但同時卻要求天神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思考。

＂只要我們死去就行了嗎？＂月在當時如此問著。

＂只要我們死去，村子就能不被毀滅？你也不會在擾亂天氣了嗎？＂月問。

天神點點頭，心裡正竊喜著自己的才智。

月在最後答應了天神，而在下山的同時就到了村落中與村民交談。沒想到村民毫不猶豫的將兩兄弟關了起來，於是造就了此刻月與曦的處境。

此刻的月在牢籠當中將這事情告訴了曦，並且解釋了整件事物的來龍去脈。曦在一開始一點也不明白哥哥的用意，但在瞬間，曦卻才恍然大悟。

如果自己被村民給燒死，那也算是死去了。

如果死去了，那麼就能去到死者之地取得燭心。

這麼一來，就能要求天神實現祂所承諾的願望，將彼此復活。

如此一來兄弟倆不僅能夠逃過一死，村子也能夠倖免於天災。

此時的曦打從心底的崇拜著月，對於如此整密的計畫感到由衷的佩服。

＂如果村民並沒有要將我們殺死呢？＂曦在此時忍不住的問。

＂如果他們非但沒有要將我們殺死，還願意幫助我們，與我們一起對抗天神，那就代表著在我們復活之後還能回到村中生活。＂月感嘆的說到。

曦此刻完全明白了，如果村民沒有將兩兄弟殺死，那麼兄弟復活之後還能回到村中繼續保護他們。這是他們最多能做到的底線，沒有了他們的村子，只有毀滅的一途。

於是時間終於到了祭祀的時刻，全村的村民勞師動眾的將兩兄弟綁在一個大十字的木棍支架上。底下的火早已燃燒的興旺，原本過去一起打獵的同伴全都像是殺紅了眼一般的看著兄弟倆。

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月感嘆的望著這一切，原來人類的信任也不過是如此單薄的東西而已。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兩兄弟早已被燒成了灰燼，而兩人的靈魂就這麼被死神帶進了冥間裡頭。

他們穿過了人間與地獄的大門，通過了只有死寂與黑色的草原，到最後終於到達了冥河的啟端。死神在此刻離開了兩兄弟，因為這個地方已經無法回頭。這一切當然都在月的計畫當中，於是兩兄弟等到了死神完全離去，由曦背著不擅游泳的月游過了冥河終於取了那火把上的燭心。

獲取燭心的月在地獄當中呼喊著天神的名字，雙手將那滾燙的燭心交給了從天界降臨的祂。那天神猖窘的無話可說，但在此刻卻啞口無言只能接過那從火把上取下的燭心。

＂你說過如果我們取得燭心，就能放過我們。我們也已經死去一次，所以你也必須實現不摧毀村落的承諾。＂月說。

天神脹紅著臉說不出話。

＂你還說過如果我們取得燭心，將會實現我們一個願望。＂月說。

＂請將我們兄弟倆的肉體復活。＂月對著天神如此的請求著。

天神既憤怒又百般不願意的看著那兩兄弟，又氣又糗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己身為高貴的神祇居然輸給了普通的人類，那心情當然是無法言喻的丟臉。但在此刻狡猾的天神卻想到了另一個辦法。想到那辦法的同時，天神的嘴角不禁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好吧，我願意讓你們復活，但只有一人。＂天神說。

月的表情瞬間變的蒼白，在一旁聽見如此言語的曦在此刻忍不住的破口大罵。

對於天神如此說話不算話的行徑感到不齒，月與曦全都傻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你說過會答應我們的願望！＂暴怒的曦對著天神大吼著。

天神在此時笑了笑。

＂沒錯，我的確說過我會答應你們一個願望，但那願望只有一個，你們必須決定哪個人擁有復活的權利。＂

狡猾的天神運用了自己的語病，在兩兄弟面前使用了詭計。他們無話可說，雖然月心中也感到極度的憤怒，但卻也知道自己怎麼樣也無法鬥的贏祂。

＂那麼請將我的弟弟復活吧！＂月在此刻如此乾脆的說到。

＂哥哥，我不要，我不要獨自一個人活下去！＂曦如此的吶喊。

但事情已經太遲，隨著月的話語說出的同時，曦的靈魂漸漸的消失在冥界當中。他看著自己的靈魂漸漸向人間飄近，而月卻獨自一人停留在冥河的彼岸。

曦不斷的哭泣，但是卻離自己的哥哥越來越遙遠。什麼也無法做的曦只能不斷的哭泣，那哭泣聲宏亮而雄壯，瞬間撼動了整個世界。

哭泣聲在空氣中形成了灰色充滿水氣的雲朵，那些雲朵隨著風下著雨傳進了天皇的耳邊。聽見那哭泣聲的天皇從遙遠的天界出現，他將狡猾的天神打入冥河深淵，伸出雙手將月從地獄當中拖出。＂父親說。

＂但從地獄中拖出的月早已死去了一半，曦與那垂死的月相互擁抱哭泣著。天皇因為感念兩兄弟至死不渝的感情，於是將月那死去一半的靈魂與冥河火把上的燭心纏繞在一起一同打進了曦的身體裡頭。兩兄弟再也不用分開，而月就因此而成為了曦的影子。＂Ａ的父親說。

＂那麼月還能與曦一同去打獵嗎？＂幼小的Ａ如此問著。

父親笑了笑。＂曦與月永遠都會在一起，就像光和影一樣，永遠都緊密的連結著彼此。＂

＂所以我的影子裡頭也有著另一個我？＂Ａ天真的問著。

＂也許喔！也許Ａ的影子裡也就著另一個Ａ喔！＂父親摸了摸Ａ的額頭。

＂爸爸的影子裡也有著另一個爸爸嗎？＂

＂恩，大家的影子裡都有著另一個自己喔。Ａ也是，媽媽的也是，我的也是，你學校的老師也是喔！就算看不見另一個他，但是並不代表那個人不在自己的身邊喔。＂父親說。

Ａ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在影子裡的另一個自己會保護著Ａ，如果遇到危險，另一個自己就會挺身而出來保護你。所以當你的影子遇到危險，你也要挺身而出保護她知道嗎？＂父親說。

Ａ點點頭。

＂爸爸的影子有保護過你嗎？＂Ａ又問。

＂恩‧‧‧這我也不知道。也許影子和我們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影子只會默默的保護我們，不求回報的暗自守候著我們。＂

Ａ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也要成為別人的影子，就像故事裡頭的月一樣無私保護著自己的弟弟。自己愛的人就要用盡全力的保護她，就算是失去自己，失去所有的一切，也要拯救那個人。＂父親說。

Ａ沉默了一番，好像在思考些什麼似的看著父親。那男人是自己的一切，所有能依靠的對象。

＂爸爸能夠成為我的影子嗎？等我長大我也會成為爸爸的影子。＂Ａ此刻如此的問著。

父親笑了出來。＂我永遠都會跟在Ａ的後面保護妳喔！就算哪一天我不在了，Ａ也要清楚的知道我永遠都在你的身邊。＂父親說。

那天晚上Ａ睡得很熟，在熟睡當中做了好幾個夢。夢裡的自己正在大海裡，遠方天際線的彼端有著閃耀的光芒射進了遠方的大海中。夢裡的Ａ游出了水面，就這麼看著天空中如此奇特的景像。那掛在高空的太陽被一個巨大的黑影給遮住，那黑影緊緊的擁抱著那燃燒的太陽。

Ａ在睡夢裡莫名的流下了眼淚，心中感到一股澎派又強烈的悲傷與喜悅交雜在其中。她所看見的是那影子緊緊擁抱著身體，而自己的影子當中有著父親的味道。

清醒之後的Ａ就像是忘卻一切的繼續生活著，而在那夢境之後的隔一個月，Ａ的父親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