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4日

"GEGEGE"-30


GEGEGE30

蹦!蹦!蹦!

蹦!蹦!蹦!

"喂!開門啊!"

蹦!蹦!蹦!

蹦!蹦!蹦!

H假裝沒有聽見敲門聲的躲進自己的棉被裡頭,到底是怎麼搞的,這幾天為什麼這麼多人來煩我。我只想要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過活啊!為什麼那些人要一直來打擾我呢?!

蹦!蹦!蹦!

蹦!蹦!蹦!

"哥!開門啊!我知道你在裡頭!開門啊!時間差不多了!"

B在外頭不斷敲打的門,連續按著門旁的電鈴吵的H不得安寧。H生氣的將棉被拉開,氣沖沖的衝到房門前。在房門前的他猶豫了起來,頓時間不知道要不要將門打開。事實上非開不可,但現在卻怎麼樣也不想看見她。H把眼睛湊向門上的窺視孔,自己的妹妹就在門的另一頭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她穿著辦公室女性的套裝,似乎是從公司請假過來的。H稍稍退後了幾步,但又忍不住的上錢湊上眼睛。

"哥!開門啊!你不要跟我玩捉迷藏了好不好!我很忙啊!"B對著那鐵門大聲喊著,接著嘴裡嘟囔著抱怨的話。

"為什麼我得跟這種令人發火的人打交道,這次一定要跟媽說我再也不幹了。"B嘟囔的說。

H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門的另一頭就是那個擁有所有一切的親妹妹。自己不願意見到母親,所以很自然與家人間的溝通就只剩下自己和妹妹這條管道而已。當然,生活費與房租錢也都是由妹妹轉交給他,包含所有母親寫給自己的信都是由她交給H。H知道B非常的瞧不起自己,也知道她這麼做並非是她的意願。但H不得不忍受那種麻煩別人的痛苦,為了那些生活費和房租,也只好毫無選擇的接受這一切。

"開門啊!在不開門我就要走了喔!房租什麼的我就帶回去了喔!"B又隔著一道門對著H吼著,那音量大概連這整層樓的人都聽得見。H束手無策的放棄掙扎,他需要錢,虛弱的身體需要一些東西來進食。

於是H小聲的將房門打開,接著就這麼低著頭盯著妹妹腳邊的地板。他的妹妹在打開門的同時狠狠敲了H的頭一下,什麼話也沒說的就這麼將H推開進入房間裡頭。

"好臭!"B在走進房間的同時這麼說著,她捏著鼻子小心的踏過地上堆積的黑色塑膠袋,接著好像在找尋什麼地方站立似的不安著。

"你好歹也清一清房間吧?也髒的太離譜了!還有大白天的為什麼要把窗簾拉起來?這麼黑你是要幹嘛啊?"B鄙視的說。

H只是乖乖的站在原地什麼話也沒說,他連忙將地上的一些塑膠袋移開,好讓妹妹不要採到自己的東西。

"哇!這是什麼東西!整袋的衣服是髒的還是乾淨的?!你有沒有在洗衣服的啊?!"

H走過去搶走B拿起的塑膠袋,接著又把它放在一邊的地板上。他默默的開始整理起房間,似乎只要有人來,H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要掩飾那表面的髒亂。

"啊!算了啦!你不用這時候整理了啦!"B一說完就走到房間底部將窗簾整個拉開,一瞬間,所有的光都跑了進來。H一時之間無法適應那刺眼的光芒,眼睛只能瞇著什麼也看不見。自己的身體極度疲憊,現在的自己只想要倒進床上進入夢鄉,但這是不可能的,只要是B來找他,一定是有些事情要做。H腦中仔細思考,今天是什麼日子?思考許久,才猛然發現今天是一月一次的看診日。

原來是看診日阿。H心中說道。

"走了啦!"B就這麼自顧自的走出了房間,她站在外頭等著H,接著H就這麼畏畏縮縮的也走了出來。

"你就穿這樣嗎?會不會太邋塌了?"B指著H身上類似棉質的睡褲和髒球鞋說。

"沒有別的衣服了嗎?那些塑膠袋裡不是裝著衣服嗎?"B像是媽媽一樣的質問著。

H搖搖頭。

"算了算了!走吧!我們坐計程車。"

B一說完就從鐵梯走了下樓,H在後方連忙的鎖上了門,匆匆忙忙的就跟在她的後頭。兩人的距離前後約三步的距離,旁人一看就像是兩個截然不認識的陌生人恰巧走在同一條路上罷了。B沿路什麼話也沒說的繼續往前走,一邊走著一邊頻繁的拿出手機檢查有無人打電話給她。在途中她撥了個電話給不知道的誰,似乎是在詢問自己不在時的編輯部工作狀況。H像是個小跟班一樣默默的跟著自己的妹妹,一點也完全沒有像是哥哥的模樣。說穿了,自己的妹妹還比自己像是個大人呢!

"計程車!計程車!"B在走出小街道後在路旁叫了輛計程車,她沒等H的就自行的坐上前座,慌忙趕上腳步的H爬進了後座,接下來車子就往前方開離後巷的區域。

H在計程車上仍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外頭的風景。許久沒見的外頭世界依然讓H感到恐懼,連稍閃即過的路人都讓H感到似乎在看著自己。H的身體更低了,幾乎就要整個躲在後坐的沙發裡頭。

每個月自己的妹妹都會受母親委託與H見一次面,也許是母親為了要確認自己是否還活著的奇怪方法,而又或是她為了給H一點點壓力的手段。母親也是想著,如果H看見那成功的妹妹模樣,自己可能會燃起一些想要上進的動機吧?但事實上H是越是看見那些自己曾經熟悉又比自己強大的人依舊站在比他高處的地方,心中就越是感到挫敗感。那種挫敗感導致一種奇妙又毀滅的心態,瞬間的他深切的感到對於人生的無能為力。接著另一個H就會說服自己幹脆如此的一直下去算了,因為不管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超越那些人吧?

換句話說,母親的方法對自己一點也沒有效用,既使H也能猜出她關心自己兒子的用意,但心中自己所築起的那堵高牆就是怎樣如何都無法跨過。他一點也不恨那個趾高氣昂的妹妹,因為那才是她本來應該的模樣。自己的模樣就該如此,懦弱,畏縮,失敗,這些特質才是屬於自己的形像吧?

母親要求每月一次與自己妹妹碰面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要確認H有確實的到心理醫生那裡去就診。雖然他一點都不相信心理醫生這種東西,也從來不相信人能夠在與別人說過話或者吃過藥之後就能忘卻心中的傷痛。那些痛苦是從過去一直累積到現在的傷痕,任何人都無法解決,只能任由那些滲血的傷疤不斷在夜晚中閃耀著光芒。不過這說穿了都只不過是漂亮的話,為了能夠繼續得到母親的金錢資助和醫生開出的安眠藥,一月一次與那醫生碰面或者裝作自己的病情有所進展是必須妥協的事情。

"過紅綠燈之後馬路靠邊停就可以了。"B在前方對著司機親切的說著,H仍在後頭發呆,耳朵一路上聽著妹妹與司機熱烈的攀談。她與那陌生人聊著某些時事的話題,妹妹適時的發表自己的意見,然後大部分都專注的聽著司機暢談著。她不時的點頭贊同,然後也稍微的說出相反的看法。在H眼中,那簡直像是神奇的魔術一般,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真的與她有血緣關係嗎?

與陌生人說話真的可以那麼簡單嗎?

為什麼自己卻怎麼樣也辦不到?

又為何妹妹可以?

是因為她比較漂亮,比較會說話嗎?

還是說我長的就是一副惹人討厭的模樣呢?

H如此這般的思考著。

"這邊就可以了。"B說完之後就掏出皮包付錢,司機親切的幫了B打了折,然後B接過司機的名片打開了車門出去。

"以後晚上有加班的話就麻煩你了!"B對著那陌生的司機說著,H這時候已經在外面等著,站在後面的模樣就像是個啞巴一樣。妹妹關上門又與司機招了招手再見,接著那計程車就這麼徜徉而去。

B的表情又恢復成不耐煩的模樣,她轉過身往後方的方向走著,也不管H是否有跟上來。

"媽叫我帶你去吃飯,你有沒有想要吃什麼?"B一邊走也沒看著H的問著,H連忙的跟上,接著他搖搖頭,表示什麼都可以。

"那就隨便吃了喔!"B接著看了看手錶。"跟醫生是預約三點,一個小時夠你吃了吧?"

H用力的點點頭。

"那就隨便這家吧。"B說完就往一間在路旁的稍稍有名美式餐廳走去,H緊跟在後方,就這麼默默的跟著。

他在妹妹推開門之後跟進了餐廳,餐廳裡的服務生熱情的與兩人招呼,因為是下午時間,這種美式餐廳並沒有太多的人,所以稍稍的讓H的人群恐懼症感到舒緩了一些。門口的服務生引領著B和H到了座位,接著就送上了點菜單給了兩人。B看也沒看的就點了黑咖啡,接著就好像在趕時間一樣的馬上將菜單還給了一旁的服務人員。H緊張的隨便指了一樣給服務生看,但冷靜一看才發現那只是小份洋蔥圈的字樣。不過這時的H也不好意思再重新點一遍,於是只好就這麼默默的接受了。

"你不喝東西嗎?"B不耐煩的幫著服務聲問著。

H搖搖頭,表示水就夠了。

他從來不喝汽水可樂之類的,不知為何的自己就是從來不喜歡。H喜歡喝茶,他覺得那種淡淡的味道感覺非常的優雅。

相對於如此,H的妹妹B就相當的洋派作風。也許是因為常常與外國人是打交道,對於咖啡幾乎是非常上癮的程度。印象中從小也不喜歡吃米飯而偏向喜歡吐司三明治之類,運動完也都喝得是可樂或運動飲料,不過妹妹本來就跟自己完全不同,甚至跟這個家裡的人都一點相同的地方也沒有。

"你知道爸準備要開刀嗎?"服務生走後B對著H說著。

H搖搖頭。

"應該沒有什麼事情,不過我想你也不怎麼會在乎就是了。"

H稍稍的低下了頭不敢看B的表情。

"還有阿,媽叫我問你到底要這樣生活多久阿?!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要這樣搞多久!?"

H頭抬也沒抬起的繼續看著眼前的桌面。桌面上有著小小的宣傳餐墊,上面寫著三人份的豬肋排現在打八折。

"你也說說話啊!每次都這樣,什麼話也不說,然後我回家媽又怪我不跟你說話。你也幫幫我好嗎?我也很忙的,公司有一堆事情要辦也就放下來陪你了。都是為了要確保你去看醫生欸!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喔!"

下周六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是"HAPPY HOUR。",所有酒精飲料全都半價。

"這樣好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跟媽說我們這次的碰面。又跟以前一樣?什麼話也沒說?然後她又會罵我一頓,說我都不幫幫你。我說你阿,我也求你幫幫我了,這樣下去我真的要瘋掉了。每次來這裡我都想著我有一堆事情放著,但要是與你有些什麼收穫也就算了,每次與你碰面就真的是耗時間喔!真的就只是消耗時間而以喔!我真的沒有多餘的時間消耗了,所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才好嗎?!"B稍稍有些生氣的說了起來。

H只是看著前方,小口小口的啜飲著杯中的白開水。他悄悄的在喝下水的同時將一小塊冰塊含在嘴巴當中,耳朵又進入了某種黑色的空間裡頭。他從那空間裡的兩扇窗戶看出,接著看見了妹妹的表情正氣兇兇的對著自己說話。那說話的聲音變得非常的小聲,雖然小聲但仍就聽的漸一點點端疑。

"既然都說出來了,那我就全部都跟你講實話了!你到底要跟媽拿錢到什麼時後?為什麼不自己去賺自己的生活費?況且你既然都沒有在賺錢,為什麼還要堅持住在那個地方浪費錢?不想住家裡只是因為不想看見爸媽嗎?那是有在賺錢的人才有的選擇吧!?我真搞不懂你欸!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啊?"

有的!有意義的喔!H在那房間裡說著,當然在窗外的B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媽要你去看那個心理醫生我也一點都搞不懂,看心理醫生拿有什麼用?!如果你還是這樣爛下去,除非換一個腦袋,不過吃多少藥來治療都沒用的啦!你看那個醫生幾年了啊?從你大學休學,然後從爸爸介紹的公司辭職,到現在幾年了?至少也有五年了吧?五年欸!五年還是一模一樣的狀況!?你知道跟那醫生碰面是要花錢的吧?五年的錢完全沒有任何收穫欸!零收穫喔!真的是完全的零收穫喔!要是你在我們公司,不,在所有一般的公司看見這種報表,你早就被炒魷魚了!但你不一樣欸!你還是厚著臉皮拿著媽媽給你的零用錢,你說我要怎麼看你這個"哥哥"?"

別嘲笑我!再怎麼千萬別嘲笑我了!

"我不想說了!反正每次也都只是我一個人在那邊自言自語。我跟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再跟你囉嗦什麼了!反正說了也沒用,你只不過是吃定媽而已。"B一口氣的說完,接著又一口氣的喝光杯中的水。她焦躁的要服務生在幫她加水,一邊催促著服務生餐點為何還不送上來?

說是感到慚愧,但本來自己就什麼都不及她,況且這樣糟糕的自己本來就會讓人感到厭惡。H對妹妹這樣直接的言語並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再次的覺得自己真是個毫無成就的人罷了。

方才幫H和B點菜的服務聲此時送上了餐點,B馬上喝了一口沒加糖的黑咖啡,H則是默默的吃著用著小餐籃裝著的洋蔥圈。在這之中B又接了幾通似乎來自公司的電話,好像真的放下了很重要的事情來配H到這裡看醫生。H感到非常的愧疚,但卻連"別擔心我,你先去忙。"的這種話也說不出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妹妹就無法感覺到像小時的那種親密感,那樣華麗的妹妹對於H從以前就像是個陌生人一樣的存在。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另一個族群的人,天才,有成就的人種。與自己這種凡庸又自大的蠢貨,完全不同。從沒有一個哥哥會以自己的妹妹為榜樣吧?這點連H都為自己感到好笑。

如果人生可以從來一次,那麼自己也想要成為像是妹妹那樣的人。

如果可以任意的改變自己的個性,那麼我也想要成為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男子。

如果人可以改變,我也想要成為從前那個一直讓自己依靠的男孩。

H一邊吃著洋蔥圈這麼想著,心裡面那股不安的黑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當初的自己為了要逃離過去所已將所有一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都帶了走。我帶走了那個人的名字,而消失之後,他變成了沒有名字的人。

因為我想要成為他,所以偷走了他的名字。但我仍舊不是他,既使擁有了名字也無法成為那樣偉大的英雄。

我依然是我,H,那個無用懦弱的男人。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如果真的可以重來一次‧‧‧‧‧‧

我希望那個時候被偷走名字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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