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GEGE29
隨著門關閉的聲音,H目送著那個留著小平頭的刑警離開自己的城堡當中。微微顫抖的手漸漸平緩,再一次,自己又回到了安靜的黑洞裡。耳中又不斷浮現的自言自語暫時停了下來,似乎方才那幾分鐘的對話將他消耗殆盡了。
H將原本正在收拾東西的手放下,就眼神呆滯的暫時就這麼的坐在原地發呆。急促的呼吸平緩了下來,原本保裹著自己的溫暖黑霧又再度一點一滴的回到了自己身體。H拉著那不存在的黑色毛毯,緊緊的像是要包住全身一樣的拉著。眼神的方向並不具有任何意義,無神的看著從窗簾細縫中透出的白色日光。接著他往後倒向了地面,斜眼又看向那張有著夏威夷女郎圖案的海報。H看向那張夏威夷女郎美麗的微笑,又再次感到寧靜的平和感。
恩,我知道。
恩,沒有人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我知道。
不,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別害怕,一點都不用擔心。我就在這裡,永遠都在這裡。
應該沒有被發現,不用擔心。那是我和妳的祕密。
我絕對不會說的,就算那個大叔拿槍抵著我的頭我也不會說出來的。
H站起了身走到海報的前方,接著稍稍的將那海報掀起了一小角。指尖小心翼翼的不去破壞那海報的任何一點,接著他將海報上的女子湊向自己,輕輕的給了那女子一個吻。他慎重的將那海報稍稍捲起,接著就這麼露出了那背面的牆壁。背面牆壁隱藏的是那通往極樂世界的黑孔,小小圓圓的仍舊處在原來該在的位置上。H將手指輕輕的撫摸著那四處沾滿黑色汙垢的小洞,接著就這麼突然的陷入了無限的沮喪當中。
她去了哪裡了?惹上了什麼樣的麻煩了嗎?現在的她是否安好?是不是逃離了那個皮膚釉黑騎著摩托車的男人了呢?
黑孔後的天堂已經不見,那原本等待著自己的神祕女子陷入了一樁跟自己毫無關係的案件。那女子的生活將會離開自己,前往更前方的未來。而自己又會變成原來寂寞的一個人,躲在這黑色黑色的房間直到累積出足夠的勇氣按下那網頁上的送出鍵。
一個人好寂寞阿,H心中自己這麼想著。真的好寂寞阿。
入秋的天氣變的非常的冷涼,緊閉的窗戶也無法抵擋外頭飄著雨的冷風。H抓起了一件外套就這麼的套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原有的黑霧也無法阻擋人們去感受這強大的世界。人與人之間存在的關係有多麼的薄弱呢?如此輕易的就在無法注意的時候被時間給完全摧毀。人生就像是不斷逼迫自我前進的列車,而自認為逃離那輛列車的自己是否只是在幻想的烏托邦中自得其樂呢?那神秘的女子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全都不知不覺得長大成為了大人。三十三歲接著就是三十四歲了阿,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就停滯在了那個地方了呢?
與其說這是必然的事實,倒不如說所有的人都必須離開自己而前往更遠更深的地方。雖不願承認,但只有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留守在原來的據點上。自己不願意前進,而只好欺騙自己的來說服時間與人生是不存在的事實。而久而久之謊言漸漸也占據了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時間真的暫時忘記了自己,而自己也就任由那遺忘的事實這麼的活了過來。然後一切像是輪迴一般的重複,自己離開了過去,接著現在離開了自己。
我所背負的是兩個人命運,而現在的自己卻完完全全的任由那命運給放逐了。
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搞不懂到底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一切就好像永遠就會如此,既不會有好事發生,也不會發生什麼樣的壞事。
放棄了希望而躲進了那絕對不會失敗的黑暗當中,這麼做的自己,是對還是錯?
當然是錯的嗎?真是如此?
如果真當這麼對於現在的生活毫無疑問,那麼為何在那個平頭刑警問著自己做著什麼工作的時候要說謊呢?
是不是因為在內心深處,自己渴望的成為一個所謂"有用"的人呢?
而害怕成為一個"就算少了我,這世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人"呢?
該不會到最後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存在?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人們所追求的東西都只不過是一瞬之光罷了。
所以說少了我也沒有任何的不同嗎?
恩,以宏觀的立場來看,的確少了這個渺小到不行的我也並不會發生任何的不同啊!
事實上就是如此,這世界就算少了我一切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我,H這個人,可有可無。
H這時想起了自己家人,自己的父親,母親,自己的妹妹。
H的妹妹是一個跟自己完全不相同的親人,至少除了血緣以外,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相似的地方。他的妹妹目前是一間流行雜誌公司的編輯,長的與自己或者父母完全不同,非常的漂亮。從小她就是父母親驕傲的對像,身邊也有許許多多的人圍繞著她。她小的時候就是班上的前幾名,接著沒有意外的國中進入了資優班。學業上仍舊保持著優異的成績,同時還參加了許許多多校內競賽。體育方面也非常的在行,除了是北區短跑冠軍外,也還為學校曾參加校外網球比賽。又會玩又會讀書,當時與H同國中的她算是校內的偶像之一。某天在路上閒晃的時候被現在工作的雜誌社相中當了模特兒,接著就常常在雜誌上出現而變得稍稍有名。當上模特兒的她並沒有荒廢學業的反而念完大學,接著碩士,大學畢業後從模特兒轉職進入雜誌內部工作。進入公司一陣子後到國外修習了設計科博士,今年二十八歲,做著自己熱愛的工作而且月收入有將近五到六萬。取材的關係也常常到世界遊歷,聽說還有人邀請她到國外重認模特兒而被拒絕。
這才是所謂的成功的人生啊!H心中此刻這麼感嘆著。
妹妹從小本來就是所有人注目的焦點,大家都喜歡她,因為她個性好人又長得漂亮,所以很自然的大家都會先看見她。父親和母親也對她感到驕傲,對她從來都不用多說什麼或是嚴加管教。反過來看自己從小就是個沒什麼人理睬的小孩,話說的不多,對於課業上也沒有多了不起的成績。國小的時候還常常被班上的同學欺負,下課時間總是一個人坐在教室裡看著窗外同學們開心的玩樂。班上的排名從國小一年級就是在中間,而這不上不下的成績一直維持到了自己高中畢業。雖然對於電腦和文學方面有著稍微的興趣,但那興趣也並沒有讓自己多了一些所謂的才能。自己的文章寫的並不是很好或是很有特色,電腦方面的知識和創作能力也並沒有高出別人一截。不過H在高中的時候曾經非常投入文學寫作的領域,但到最後也不寂而終。並不是不想寫下去,而是就這麼寫下去也成不了什麼樣的氣候。這並不是H自己說的,而是在當時因為要參加校外短篇小說比賽將文章拿給校內老師所得到的評語。在那之後就開始成天玩著電腦,整天流連於網路的各大揭示板上頭。
接著糊里糊塗的就考上了一所不怎麼樣的大學,也就糊裡糊塗的住到了現在距離那所大學還蠻遠的後巷公寓裡頭。自己曾在剛進入大學時抱著胸懷壯志要成為一個全新的人,發誓要將自己所有那厭惡的回憶都拋的一乾二淨。為了獨立的搬離家中到了都市自己一個人生活,經過房屋仲介住到了現在這間又小又窄的公寓裡頭。
那時的自己抱著全新開始的心情住進了現在的家中,拋棄了所有那不想回憶的過去,帶著偷走的名字開始著生活。自己現在必須背負著兩個人命運,這一切將會與過去不同。自己不會在是那個毫無存在感的男孩,自己將會成為一個男人,一個令自己和別人羨慕的男人。不過事情當然不是照自己所想的進行,不過至少那個時候的自己是真切的這麼期望的。
才能真是非常微妙的東西,似乎並不是自己說算了就是這麼一回事。所謂的才能是需要被認可,被認同的,而一個朋友都沒有加上又不擅長表達自己的H又有誰來認可所謂的"才能"呢?
大學的生活並不像自己所預期的那樣展開,似乎連自己所期望的邊緣都沒沾上。在一開始就沒交上什麼朋友的過著孤獨的生活,那不想面對的夢饜又緩緩壓迫著H的呼吸。雖說也不是自己不願意跟別人交往,但不知不覺的就漸漸的與那些人疏遠了起來。自己每天總是想著"阿,今天一定要跟別人搭上話。"的努力著,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老是尷尬無語的結束對話。在那之後自己待在家中缺課的時間變多了,雖最後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原因,第一學期之後H就從那間大學裡休學。
一個人很孤單的繼續過著生活,每日穿梭在那條與自己毫無相干的後巷當中。在最一開始的時候在一間父親所介紹的公司打工著,拼了命的想要說服自己接受所謂的平凡。在那間公司所做的工作與自己的喜好毫無相關,就是將手上的產品推銷給別人的業務員。一個人上班,一個人下班,久而久之心中的慾望也變得更加浮躁。在不知什麼樣的時間點後,與老闆遞出了辭呈就再也沒去了。
當時的心態說好聽一點是為了要找尋自己生命中熱愛的事情而離職,但說穿了只不過是對那一成不變又毫無成就感的工作感到了厭煩。自己應該適合著更有趣的工作,感覺上自己應該要更加偉大才對。H還記得當時的自己在現在的房間中看著電腦上的就職網站,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工作搜尋選擇欄之中完全的迷失了方向。
自己喜歡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完全一點頭緒都沒有,對於生命與人生當下突然感到無比的沉重。他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催趕著他,那個曾被自己所背叛的人正一點一滴的緩緩茁壯了起來。不在那個人的保護之下H什麼都沒有,連起床的勇氣也漸漸的消失。他進入了那黑暗的循環,無限的軌道,之後H就再也不敢出門了。
父親在那時不在與自己說話,母親雖仍就偷偷的寄錢給他,但仍就隱藏不住對自己兒子失望的心情。妹妹那時正處於事業的巔峰,所有的一切都將H指向一個失敗的人生。
因母親的逼迫而去看了每月一次的心理醫生,在那之後H就常常陷入那安眠藥的強大效力。感覺自己離自己越來越遠,漸漸的思想也變的越漸古怪。他一點也不想在這現實當中醒來,因為夢裡的世界筆現實生活有趣,而在夢中所有怪異新奇的事情都會發生。H一天清醒的時間不到五個小時,用的安眠藥量也從一天兩顆緩緩增加。
就在一切似乎完全沒有任何改變的同時,隔壁的女子搬進了公寓裡頭。H在某天將房門中堆積的垃圾拿到外頭的早晨時巧遇了那張美麗的笑容,她看見正出門提著垃圾的H打了聲招呼。她簡單的說了自己今日將會搬進這裡請多多指教之類的客套話,接著就急急忙忙的將手上的大紙箱搬進房門裡頭。H全程一句話也不敢說,眼神飄逸的不敢直是那女子的臉龐。在之後H回到房間中回味著那張臉龐,一時之間似乎又燃起了某種消逝已久的慾望。接著在某日無意間他發現了那牆上細小通往隔壁的黑孔,一股念頭驅使下他將那黑孔用著筆桿挖出約莫半個小指寬的大小。從那黑孔當中他看見了自己勺熱的慾火一點一點的占據身體,對於生命,對於人生又出現了另一種隨機不可違抗的使命感。既使此刻的他依舊記得當時發現那個黑孔的心情,那種一瞬間原本無趣的房間與生命變的有了某種意義。H透過那個小黑孔找尋著自己對生命的熱忱,雖然這一切都是病態又扭曲的,但卻在每一日讓他抱持著希望而醒來。
那個神祕的女子就是現在H的一切,不,應該說曾是H的一切。曾在過去滿足著所有H壓抑的慾望,對人生的迷惘與不滿。但川流不息的人生並沒有停止下來,而現在那個女子又前往距離自己好遠好遠的地方了。
對於那女子的愛並不是普通的迷戀,那種愛超越了所有能夠形容的話語。就像是母親關愛著孩子一樣,但卻又同時具備著異性間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從那黑孔中H想要緊緊的掐住那女子,緊緊的將她擁抱到受傷。他想要讓那女子看見自己的存在,他想要她看著自己,接受自己所有懦弱的一切。然後自己也將會接受她的所有,在瀕死的邊緣一同生活著。
夢中的神祕女子與那海報上的女郎不斷重疊又交斜著,接著那兩個自己不斷的重複殺害著那她。從那弔詭的地獄中重複又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一次又一次的逼迫著垂死的她看見眼前醜陋的男人。那些圍繞在隔壁女子身邊的陌生人全都一一被處決,接著他們的身體被懸掛在那顆著火的枯樹上。那些人身體上的血液隨著下垂的指尖一點一點的流下,一滴一滴的將腳底的泥土染成了鮮紅。無限遠的森林看不見盡頭,遠方如畫似夢的都市正壟罩著濃濃的黑煙。在那裏,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一切將會被完全的放大。我是H,而這世界上的人全都得要臣服於我。身旁的另一個人對著一切狂妄的笑著,後方早以昏厥的她正低著頭什麼話也說不出口。高樓遠處漸漸浮現出那些人類的黑影,那些被壓抑,假裝自己毫無畏懼的人們將由自己來解放。那是愛,一種暴力又充滿悲傷的慾望。畫面以某顆巨大的枯樹為中心點環繞,一圈一圈的圍繞著那三人廣泛散出。夢中的H緩緩的從那沙灘往前接近那遙不可及的大樹,接著一切就像是鏡面的反射一般重複印照著所有的畫面。燃燒的大樓,人們的黑影,巨大的枯樹,還有那後方喘息的女子全都變成了兩個,接著鏡子另一頭的自己也變成了兩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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