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紅玫瑰碎花洋裝
我將我的行李提著,關起房門,套上球鞋走下了樓。我將房門的鑰使放在了房東太太的信箱裡,接著又提起行李往大門走去。想了想猶豫了一下,又走回房東太太的門口。翻開背包,隨手拿出了紙和筆。輕輕的紙條寫上感謝多年的照顧。
打開大門,我向車內的女人揮揮手。女人一付臭臉,那張臭臉就在那台暗紅色的小轎車裡。我苦笑了笑,走向轎車的方向。女人將後車廂打開,我往內推了推才打開來。她總是不把他的後車廂拿去修哩,不管我跟她說了多少次。坐進前座,車上沒有任何聲音。我跟女人打了招呼,他依舊一付臭臉。
我伸手要將音響打開。
"你要聽什麼?"女人問
"不知道,沒有音樂總覺得怪怪的。"
"聽電台吧,這樣就不用想要聽什麼。總覺得現在聽什麼都不對。"女人說。他的視線直直的看著前方,表情依然不知道在生氣什麼。
我轉開電台,電台裡撥放著輕聲的爵士樂。現在是周末的清晨六點,路上的車輛明顯的少了很多。清道夫孤單的在路上清掃著落葉,野狗在還未全亮的道路上散步著。我打開窗子,一道冰冷的風吹了進來,我打了個哆嗦。
"你要吃什麼早餐?"女人依舊看著前方問著。
"不用了,我想飛機上應該會有東西吃。"我說
"隨便你。"他說
"你想吃嗎?你想吃我可以吃一點。"我說
"我才不想吃。"
輕爵士裡的女歌手發出慵懶的歌聲,在這樣的日子裡,在這些的日子裡。儀表板上放著我好幾個月前幫他做的CD。我拿起那片CD,用了我的上衣擦了擦。
"你想聽那張CD嗎?"女人斜眼看著我問
"沒有特別想聽,只是想拿起來擦一擦。"我說
路上因為車輛很少,所以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任何塞車。我和女人沒有人說話,他安靜的開著車子。而我則往窗外看去,試著將所有的美好沉靜的都市風景牢牢的記在我的腦海裡。
"幾點的飛機?"女人問
我轉過頭,從背包裡拿出我的機票看了看。"九點半。"我說
女人沒有說話。她穿著一件黑色的洋裝,上面佈滿著紅色的玫瑰花。我很喜歡穿著這件洋裝的他,而她也總是穿著。我們第一次碰面的時候,她穿著這件洋裝。
我們第一次上床的時候,她也穿著這件洋裝。現在他要穿著這件洋裝跟我道別。
"我想我可以吃一些早餐,反正還有時間。"我對著女人說著。女人笑了笑,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買去機場吃吧,過海關可能還要一些時間。"女人說
我們在一間速食店停了下來。我下了車走到櫃台,簡單的點了兩份套餐還有兩杯咖啡。
"你幫我買了什麼?"我回到車上時女人問著。
"鬆餅啊?你不是每次都吃鬆餅。"我說著。女人看著我,好像要說著什麼的,卻又將車子發動。車子的引擎發出轟轟轟的聲音。在那同時,那女爵士歌手又唱了起來。
"這是誰啊?"我問
"我不知道,但我不喜歡。"女人說
"我覺得很好聽阿。你為什麼不喜歡?"
"沒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不好聽。"女人氣憤的說,一邊拿起咖啡喝了喝。
"你到底怎麼了?"我笑著問
"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那麼多阿,吃你的早餐。"女人吼著我。我拿出我的漢堡,自顧自的啃了起來。漢堡裡簡單的放著蛋和火腿,還有一小片芝士和生菜。我吃的津津有味,沒過多久我就把我的分全都吃完了。
"對不起。"女人說
"我沒生氣阿。"我笑了笑
"你可以吃我一半的鬆餅。"
"謝謝。"我打開盒子,硬是將一半的鬆餅放進我的肚子裡。吃完時,感覺我的胃都要撐開來了。我喝了一口咖啡,點起了一支香菸。
"對不起。"女人又說
"這次你要對不起什麼?"我抽著香菸問
"我不知道。"
第一次買這輛車時是三年前的冬天。那天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我只走到了二手車店裡逛著。我牽著女人的手,他的手被冬天凍的冰冰的。我握緊他的手,他將身子依著我。我在這輛暗紅色的小轎車前停了下來,沒多久我們就決定了。我跟銷售員簽了字後,將車子開走。那天我們一整天都開著車。我們開著這輛車到海邊,開著這輛車到山上。她也穿著同一件洋裝。那件黑色紅玫瑰碎花洋裝。
時間停在了同一首歌裡,從小小盒子裡重複又重複的撥著同一首歌曲。天色漸漸變的明亮了起來,連空氣也好像醒過來了一般。人們悠閒的牽著小狗在路邊走著,小鳥成群的停在路邊的交通號誌上。紅綠燈變成了紅燈,女人將車子緩緩的停了下來。牽著小狗的老先生緩慢的通過黑白條紋的線條。
"怎麼走那麼慢!"女人說
"周末嘛。"我笑著說
我們停著直到光點從紅色轉變為綠色。女人踩了踩油門,車子就好像迫不及待的往前衝著。我回過頭看著剛剛過著馬路的老先生,他和小狗的身影漸漸的變小直到消失。
在那個女歌手重複唱著第五次的同時,我又點起了一支香菸。香菸像被拉走班的從窗外散出,只留下淡淡的煙臭味在車上,和早餐還有咖啡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女人打開了送風,出風口上的小直升機轉了起來。我望向那不停旋轉的螺旋槳,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我抽完這支香菸就不抽了。"我硬是擠出了這句話。女人沒說什麼。也許她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為什麼一直重複播著同一首歌啊?"女人問,一邊拍了拍播放電台的小盒子。
"也許那個DJ睡著了。"我說。女人顆顆顆的笑著,她總是那樣笑著。
車子開上了高速公路,前方的雲變的厚厚一片一片的。才沒過多久,車前的玻璃上就飄著一點一點的小水滴。
"下雨了。"女人說著,一邊將雨刷打開。
"對阿。"
"剛剛明明天氣還很好。"
"對不起。"我說
"你神經病阿,又不甘你的事。"
"不是。"
"啊?"
"阿,不。沒什麼。"我將頭望向窗外說
天空不知何時被誰潑上了灰色的顏料,那顏色在全白的畫布上緩緩的礦散開來。我想起了剛剛簽著小狗過馬路的老先生,不知道他有沒有帶雨傘。
"你真的要走了?"女人說著,前方的雨刷依舊規律的搖擺著。
"恩,真的要走了。"我說
"什麼時候會回來?"女人問
"我也不知道。"
"這是什麼笨電台!"女人說著一邊氣憤的把電源關上。
我沒有說話。
"我不是很會說再見的人。"我說
女人揉了揉鼻子,什麼話也沒有說。我看著她,他的鼻子慢慢變得紅紅的,再來是臉頰,再來是眼眶。
接下來的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隨著時光,我們離機場越來越近。車子一片沉默,連空氣都變得沉重。
"來聽我做給你的CD吧!"我笑了笑伸手要將CD放入音響裡。
女人的手擋住了我。"先不要,先這樣就好了。"她說著,那個有著紅鼻子和紅眼睛的她說著。我笑了笑,親吻了她的臉頰。
車子在機場的門口停了下來,天空還是下著細細的小雨。我沒有將門打開,我們就那樣坐在車子裡。人們匆忙的穿梭在往機場的自動門,有人在道別,有人滿臉笑容。我看了看車上的時間。
"我的時間差不多了。"我說
"恩。"她低著頭說。
我將雙手抱緊他的洋裝,深深吸了一口他烏黑的長髮。她哭了起來,我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
"別哭。"我在他的耳邊輕聲的說。
女人依舊哭著。我放開她的身體,仔細的看著她的臉。他低下了頭。我捏了捏他紅色的鼻子,微微的笑著。轉過身,打開車門。
"等一下。"女人說
我停了下來。
"這個給你帶著。"他拿著她那個一半的鬆餅給我。我接過鬆餅,又親吻了她一次。
"就這樣吧!"我說著一邊走了出去。我往內推了推行李箱,拿出我的行李。接著往自動門的方向走去。女人坐在駕駛座裡沒有出來。
我敲了敲玻璃,跟他揮了揮手。"記得要去修後車廂!"我說著。
身體穿越了自動門的同時,我感到某種東西在心中破裂。我看向外頭的方向,女人依舊穿著那件洋裝在原處看著我。我揉了揉鼻子,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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