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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獨自坐在房間裡頭,似乎那身形只剩下一具空殼,毫無情緒,毫無波動,唯有獨自運行的肉體,一點一滴的隨著時間漸漸衰老著。房間中的東西全都被搬的精光,似乎全都在她被拘押的時間被送進了警局檢閱。這緩緩的目視著空蕩的房間,細細清數著自己所剩無幾的擁有物。
一張床鋪,一個衣櫃,除此之外全都消失了。自己花費了半輩子所累積出來的自我全都消失無蹤,這房間此刻就如同自己一樣,完完全全的失去了某種特質。那所有名貴的衣服,化妝品,香水和首飾全都消失無蹤,只剩下自己,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
A緩緩的從床鋪裡頭坐起,冷清的房間讓空氣更加寒凍。她駝著背走向窗戶,接著無力的將那敞開的世界關上。關上窗口的瞬間她看見了外頭,那是淒涼凋落的秋冬時刻,所有的生命都將在這一時期進入尾聲。
自己是否也在同時被剝奪了生的意志了呢?被D,紅色的男人完完全全的占有了所有的一切。
逃走吧!這是逃走最好的時機!逃走吧!再一次的逃到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吧!
這幾串字句不斷重覆的出現在A的腦海當中,從自己被釋放的那天開始,從自己看見那兇暴的表情開始。
D在當時用著悲傷的表情望向自己,而動也不能動的A只能杵在原處看著那一切發生。她看見了血液從那個蒼老的身體潑濺到那男人的身上,接著自己的臉龐上也瞬間感受到了溫熱的液體。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完全折服在比自己還要強大好幾倍的力量當中。那名為D的男人渾身沾滿了鮮血,那鮮血染紅了他整個身體。鐘聲一下又一下的敲響著整個凝結的空氣,悲傷混合著憤怒的火焰將一切燃燒殆盡。
紅色的男人,他就是紅色的男人。
他揮舞著拳頭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砸在那老人的臉上,流著眼淚,然後不斷在嘴裡念念有詞。D說了些什麼A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在當下的畫面中,自己彷彿見到了真正的惡魔,一個只有完全情緒驅使的美麗物體。那身體漸漸的浮躁起來,隨著D的拳頭,隨著潑灑到自己身上的血液。接著顫抖的身體失去意志,不由自主的擺動了起來。
此刻的A光是回想起那個畫面,自己的身體就不自覺的微微發抖著,彷彿那純粹的力量在那黑夜當中閃爍著異常的光芒,就像是散發著惡臭的寶石,不斷招攬著不祥的能量。自己瞬間被那能量吸入了看不見底的黑洞當中,不,是那黑洞將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假面具完完全全的拆除。A在恐懼底下感到微微的興奮,難不成這是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嗎?毫無顧忌又極度自我的宣洩自己?崇景著那無上力量的權力,然後在一瞬間將自我拋逐到看不見光明的世界當中?
不,那已經不是人所會做出的事情,在那畫面當中的並不是人類,而是一頭狂暴的野獸。失去身為人的資格,失去生存在這社會裡所必要的東西。完全的喜悅,完全的自由。既使那是錯誤的自由,但又為何如此讓人不由自主的往那光芒當中看去呢?
逃跑吧!只要逃走了,這一切就能夠再度歸零。
死吧!點下那送出鍵吧!只要輕輕按下那滑鼠的左鍵,所有的痛苦都會在那一刻終結。
A無意識的將手伸向自己的下體,試圖在找尋回什麼的不斷兜弄著。那動作並沒有存在任何慾望,只不過像是要證明自己什麼似的行為。摳弄陰部的手指就好像在確認著自己是否還存在,自己是否還有感覺的能力,完完全全的沒有一點喜悅的感覺。她將手指越放越深,既使弄痛了自己也毫不在意的繼續。面對著敞開的衣櫃屈著身體,但那伸入的手指就像進入了不見底的洞穴一般,怎麼樣也找不到出口。此刻的A緩緩的流下了眼淚,眼神虛無的仍看著正前的方向。好想傷害自己,好想破壞這虛弱的身體。好想要破壞一切,就像那沾滿鮮血的男人一樣揮舞著拳頭。
逃跑吧!只要逃走了,這一切就能夠再度歸零。
死吧!點下那送出鍵吧!只要輕輕按下那滑鼠的左鍵,所有的痛苦都會在那一刻終結。
就讓自己成為過去吧!就讓自己成為曾經在這裡過的回憶!
衣櫃深處後的是連自己見都沒見過的男人,而那男人確是在此刻從沒有背叛過自己的人。A知道此刻的他正透過那細小的黑孔看著自己,毫不休息,毫不退讓的靜看著自己的一切。爆發出的力量無法破壞這樣關係,因為兩人間的牽絆並沒有如此的脆弱,既使那木牆隔板紮實的阻隔著兩人的距離,但A知道那從沒見過面的男人會一直如此的守護著自己。
只要那個男人的視線仍舊看著自己,自己就無法狠下心來拋棄這一切。這種病態的關係看似扭曲,但卻是支撐懸崖邊搖搖欲墜的她。她想要將那男人緊緊的擁抱住,然後他會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沒事的。
但幻影終究成不了現實,隔著木牆的只有那若有似無的視線與細微的交響樂曲。
叮咚!
門鈴在此刻突然的響起,A猛然的轉過頭看向玄關。
叮咚!
A從那回想中拉了出來,接著她緩緩的將衣著整理好,走上前的將衣櫃緩緩關上只留下一個小縫。她走到玄關處看向窺視孔,門的另一頭那個男人,那個背叛自己的Y。
"A,你還好嗎?"Y在A打開門後上前擁抱了A,這男人的身體依舊散發著女人的味道,不管何時,Y永遠也不會單屬於自己一個人。
A點點頭隨口應了一聲,她曲著背獨自走回房間內部,單留Y一人站在玄關處目視著一切。
"對不起都沒有去看你,你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整個同心會開始變的很嚴謹。並不是不想去探視你,但你也知道老大那個人的脾氣。"Y一邊將鞋子脫下一邊說著。
A沒有回話的躺上了床將棉被蓋上。
Y並沒有放棄的坐上了床鋪,接著他將身體靠向棉被裡頭的A,在她的耳邊細說著"我們就快要有好日子過了喔!老大說這件事情委屈你了,還說要好好補償你一番。所有人都知道那政治家不是你殺的,現在整個同心會全都在通緝D這個男人。"Y說。
"是嗎。"A冷冷的回答,對於這個男人,自己已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Y並沒有真正的背叛自己過,說背叛也許稍微言重了一點。只不過經過這陣子的事情後,A深深的感受到Y這個男人真正的面貌。自己永遠無法擁有他,而就算Y在自己面前做出多麼貼心的行為,總有一刻他也會就這麼將自己拋棄的。
"只要阻擋我的人,我會毫不留情的一併剷除。"
這是Y對自己所說過的話,而這句話也說盡了一切。
這世界上沒有能讓Y愛上的人,因為他太愛他自己了,以至於任何的事物,任何的言語都無法傷害到他。因為他能在第一時間內毫不留情的將一切拋去,任何的人事物對他來說都是平等的,不,應該說全都比不上自己還要來的重要。因此,Y絕對不會愛上任何的人,絕對無法真心喜歡一個人,那些關心的話語和忠心的處事態度只不過是額外的獎勵,到最後,一切都只會回到Y自己這個人的身上罷了。
"D的事情我全都聽U說過了。"Y點起一根香菸說著。"U說那傢伙匯了一大筆的錢給了你,這是真的嗎?"
A應聲點了點頭。
"那筆錢千萬不能動,至少在這風頭過了之前。不過你確認過那數目了嗎?是不是真的是剛好能夠還清帳務的金額。"Y問。
"沒有。"A小聲的回答。
"是嗎?那麼就暫時先不要去管那筆錢了。我想那筆錢並沒有那麼簡單。"Y說。
是在關心自己嗎?
"你有聽見嗎,A?千萬不能去動那筆錢喔!至少這陣子先不要。我想至少等到D被抓到後再去提錢也不遲,總之這陣子你要放低身段一點,老大也說了,他會將你安置到別的地方。"
"什麼地方?"A問。
"這我不清楚,但應該是安全的地方才對。也許是公司上頭的閣樓,或是別的地方,但都還是會在後巷就是了。"Y說。
"我不走。"
Y稍稍露出了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接著又馬上的微笑了笑。"A,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待在這裡很危險,D可以隨時都會出現的。我沒有辦法二十四小時都在你的身邊,這是我唯一能夠保護你的方法。"
"我不用你保護我,D是絕對不會殺了我的。"A緩緩的開口說著。
"不會殺了你?這種事情你怎麼敢這麼肯定?"
"他要殺了我他在那一個夜晚就會將我殺死了,他不殺死我是有原因的,至少我活著的意義已經完全不是為了自己了。"A說。
"你在說什麼啊?"
"你不懂嗎?Y!我已經死了,A這個女人已經死了!現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具空殼,一個生命完全掌握在某個男人手裡的空殼。所以我說我已經不是因為自己而活著了,是D,我的生命完完全全的被D掌握著。"
"A,你別說這種傻話了,大家都是拼了命的在幫助你啊!"
"你還不能理解嗎?我一直以為我能夠逃離過去,但是我錯了,過去根本就無法逃避,就像D一樣,只會化身成別種形物再度出現在我的面前。那紅色的男人已經將末日的鐘擺敲響,在那之前,我只不過是被賜予了苟活的權利而已。"A對著Y大吼著。
Y看著眼前的女人,打從心裡的厭惡著這她那自以為是的言論。以為自己遇見了那種事情就算是看透了生命了嗎?你無法得知的事情還要多的是呢!別說著那種自大狂妄的話!就跟U一樣,我可是會氣得把你殺了的喔!Y心中這麼想著,當然,表情仍舊維持著一張撲克臉。
"我知道D要做些什麼,我完全能夠理解了。他要破壞所有的意義,工作的意義,生存的意義,活著的意義。他要將全部既有的東西完全破壞,他要將最醜惡最真實的東西拉出每個人的心中,完完全全的真實,一點謊言與虛假都沒有。然後有勇氣戰勝自己的人能活下來,無法正視自己的人將會被淘汰。任何人都得要接受省判,包含我也一樣。任何過去曾經存在過但此刻被深深隱埋的痛苦都會被一口氣全部翻找出來,人類會進化,世界會變得更加美好。"A像是失了神一般的不斷說著。
Y靜靜的沒有說話,他看著A那瘋狂的表情,他知道現在的A已經不是從前的她了。
"我知道你對我並沒有任何一點感情,但是這點我完全的能夠接受。當初我們兩人在一起本來就是形式上的互相安慰而已,現在這種情況,你更是已經沒有必要要理會我了。"A說。
"你在說些什麼啊!才不是那麼一回事呢!"
"我都知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為了要利用我讓自己成為同心會的幹部,但我也是,我也是利用你排解我的寂寞而已。互利的關係,我非常清楚我們兩人之間的感情。"A說。
"A,你說這種話幹什麼!"
"我會逃走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逃離這裡。就算在別的地方無法生存,我也會想盡辦法的一個人離開。Y,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我要變得跟你一樣,只要阻擋我的人我都要一併排除。"A眼神堅定的瞪著Y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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