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18日

溺水

溺水

某一天女孩說她要離開這裡一陣子,她說她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荒唐了。她說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每一天每一天都讓她感到極其的厭煩。於是一個早晨的某一個時刻,女孩搭上了通往連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的巴士就這樣離開了男人的生命中。她臨走撫摸著男人的臉頰,在最後上車之前對著他溫柔的說"也許我會去有海的地方。"那是唯一的訊息,所有能夠猜測的線索。男人並沒有回答什麼,他什麼也不能說,就算說了這一切也不會有所改變。於是他對著女孩點了點頭,目送著她離開。

女孩離開之後只留下他一個人獨自在家,一切又回到了一開始,那樣空虛無助的生活。他看著那空蕩蕩的房間,頓時忽然對於這般鴉雀無聲的空間感到些許的恐懼。原本擺放在客廳的沙發似乎不再像從前,整間房間頓時散發出一種陌生的氣味。會不會是自己走錯了房間了呢?男人這樣懷疑著自己。他所養的小貓在男人的腳邊磨蹭著,好像是要紓解那股寂寞般的搖擺著尾巴。男人伸手摸了摸小貓的背脊,然後將貓抱在自己的懷裡。


也許是因為運氣好,男人並不用努力工作就可以過著優渥的生活。他的父母親在三年前因為一場意外車禍而雙雙過世,因而也留下了一筆龐大的遺產。雖然一直以來都沒有與家中有著太好的關係,但是因為身為獨生子的關係,所以依照法律的條例,那所有的留下的財產還是全都落入了男人的名下。既使如此男人也並沒有因此而辭掉原本的工作,反而還是依然照著原來的步調過著自己的生活。他有著一個算是計時的工作,對於那工作所賺來的薪水根本就不夠支付他維持生活上的基本開銷。不過現在他什麼也不用擔心,那筆遺產讓他所有現實上的問題完全的被解決了。他現在只要每天在午後悠閒的起床,然後悠哉的在六點以前到他所工作的咖啡廳端端咖啡就足夠了。每一天一下班他就馬上回家,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並沒有任何的嗜好,不良習慣更是幾乎沒有。他不喜歡喝酒,唯有因為在年少時故作叛逆而學會的抽菸這個小小的缺點。整體上來說他是一個很少話的人,但是他並不是因為害羞而不說話,而是因為不想說話而不說話。也就是說要他滔滔不絕的與人談論著他不感興趣的話題也不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畢竟到頭來在咖啡店上班有時也必須與客人稍做攀談才行。

他認為一切的道理都一樣,只不過人類自身給了自己太多過餘的限制罷了。沒有任何朋友,也不羨慕那些有著很多朋友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個性相當的古怪,相對之下當然能夠接受他的人也相當的少,這點道理對他來說還並不是那麼的難以理解。他從不喜歡抱怨,因為那對於解決事情上一點幫助也沒有。大部分的時候他喜歡孤單的獨自一人,但有時也會有那種極度渴望有人來關注的時刻。通常這樣的時候他總是試著忍耐住那洶湧的孤寂,然後等到那股慾望漸漸退去再度回復成他那平淡無奇的生活。對於所有事物上都有著極度嚴格的想法,認為自己太過於懦弱所以才會導致有時候會感覺到孤單難過。強烈的排斥著慵懶,當然並不是只是生理上的慵懶,所謂的慵懶對他而言也包含著精神上的慵懶。痛恨無法自主的人們,他也認為自己並不是特別厲害,他只不過比一般人有著更堅定的覺悟罷了。說他沒有任何朋友到也不盡然,男人確實有著幾個認識許久的夥伴。不過雖然這樣說起來裡當應該很要了解他,但是事實上男人卻常常感到自己從來都沒有被真正的理解過。年輕時候的他認為無人理解這般事實是世界的錯誤,所有的人都欠他一個交代。但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增長,三十五歲的他卻突然產生了極度厭惡自己的想法。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沒有辦法與現實妥協。別人並沒有錯,別人並沒有比較愚蠢,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自大所以導致了這樣的結果罷了。他將自己看的很扁,扁到接近病態的地步。但同時上他卻又無法停止或是接受著不去憎恨別人,這樣反覆的他也只好讓自己再也看不見那些令人反感的東西而同時試著緩慢的說服自己改變成自己所認為正常的樣子。

但是又有什麼是所謂真正的正常?真的這樣試圖說服自己,那心中不滿和哀怨的情緒就能夠莫名的消失嗎?當然不可能吧!男人自己這樣告訴著自己。所有的東西,不管是實體或是精神上的想法,一旦確實的存在過後,那麼那樣東西就存有著一種不可抹滅的真實性。既使被遺忘或是被拋棄了,那東西還是被自己深鎖在內心中的某一部分。無法消失也無法被涵蓋過去,這就是存在這兩個字的絕對意義。但是矛盾的他卻又認為也許只要一件事情說謊說的夠久,那謊言就有機會可以轉變成真實。他不斷嘗試著說服自己變成另一種他腦海裡所謂的正常,但是每次只會落得自己難堪痛苦的下場。但是這般體內充斥著無限矛盾與不安情緒的他居然除了吸菸之外並沒有染上任何不良的習慣,這也算是一件極其難得的事情。不過那都是因為他認為所有的東西不管是菸或是酒剩至是任何好的或是壞的嗜好,只要是著迷那就代表著某種程度上的敗壞。只有強力的自我約束能力才是一切的解答,只有透過接近將自己逼死的約束力才能透過極限到達另一種地方。也許很多的人並不是這樣認為,但至少他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著的。有趣的是男人並不對任何的東西有著興趣,這樣的他有著強力的自我約束能力又有何用呢?也就是說自己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到底要為了什麼而活著,就算說是為了工作或是維持活著而當做自己生命的目的也未免太過於勉強。自己根本在現實上與心智上就不在乎工作上表現的好壞,加上與任何的人都沒有過於親密的關係,男人可以說是長期的身處在一種矛盾和自我討伐的戰鬥當中。這種戰鬥是無人知曉的,只有每夜望向窗外反射著自己臉龐的時候才會感到異常的震聶。每到那時他都痛很自己的樣子,痛恨所有有關自己的東西,但卻又同時有著奇妙的驕傲,不可言喻的自大。他並不知道自己在驕傲什麼,自大什麼,這個可悲的男人口中一點也說不出任何肯定的答案。


跟女孩的相識其實算是他人生中唯一一個戲劇性的意外,對於男人這種總是堅守自己領域的人來說,常理來講根本就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他永遠記得自己與女孩的第一次相遇,第一次碰面。他記得那個時候因為加班整裡店面所以在深夜過後才離開咖啡廳走往回家的路上。他還記得那一天的夜很冷,走出店面的時候還發了一個哆嗦。他從後背包裡拿出早已準備的薄外套穿上,然後用雙手摩擦著自己的兩個肩膀。走出工作的咖啡店那是一條長長的暗巷,深夜的暗巷中連個人影都沒有。路旁停滿早已進入夢鄉人們的車輛,路口的書店早已打烊而拉下了厚重的鐵板門。暗巷兩側有著一盞一盞高立的路燈,路燈像是獨行者一般的在夜裡散發著微亮的白光。男人一邊走著什麼都沒有想,這一切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只不過又是另一個夜,另一天的結束。走出暗巷是一個長型的公園,公園的對面是早些還熱鬧著的夜市。深夜時分那眼前的畫面早已毫無人影,只有幾個流浪漢和酒醉的年輕人在公園裡大聲的喧鬧著。男人走進公園斜眼喵了幾個正坐在廣場裡喝著一瓶又一瓶啤酒的年輕人們。真好阿,那樣的生活也許也不錯,男人自己對著自己這樣想著。那群年輕人看見了男人朝著他吼叫著,男人並沒有太在意,因為他們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學會放棄。接著他拿出口袋中的香菸點了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再緩緩的吐出。他從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抽菸,他剩至討厭別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菸味。但是自己就是這樣盲目的一根又一根的抽著,一包又一包的抽著。他想也許這是他唯一人生中選擇逃避的方法,也許抽菸時候的他就可以不用思考或是解決任何的事情。他可以告訴自己他在抽菸,所以理當可以停止所有的思考。雖然這聽起來一點邏輯也沒有,但是某種程度上還是對男人有著一定的意義在。一旁路邊的流浪漢看見抽菸的男人走了過來,那流浪漢問著男人可不可以給他三支香菸,男人想也沒想的就給了他一整包。他不缺錢不需要被人生所壓擠,但那流浪漢已經被人生這巨大的怪物所摧毀了。流浪漢並沒有說出任何感謝的話,他只是點了點頭接著推著他的垃圾車離開。男人看著那背影,忽然有一種語塞的感覺。自己是否在某種程度上也跟那流浪漢一樣,也是對於自己或是人生早已放棄任由毀滅了呢?男人搖搖頭,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每個人都已經放棄了,放棄掙扎,放棄所謂生存的意念。

"我看到你給了那流浪漢一整包香菸。"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來,男人回過頭看去,那是他與女孩的第一次碰面。那女孩年約二十五上下,穿著大大的上衣,上衣上有著某種奇妙油漆潑灑的圖案。貼身的黑褲子,腳上穿著的是一個不知道是拖鞋而或是特別設計像是涼鞋般的東西。頭髮長到過肩,有著些微的捲髮。手上正拿著一瓶大瓶玻璃瓶的波本威士忌,瓶中的黃酒大約只剩下兩到三口的程度。她獨自一個人,似乎跟後頭喧鬧的年輕人不認識。臉頰上有著兩片淡粉紅色的紅暈,在夜裡男人分不清楚那是化妝所為而或是酒醉後產生的生理變化。那女孩並不算是漂亮的類型,至少對於男人來講是如此。五官上沒有任何一個令人為之一亮的特色,絕對與美麗或是性感扯不上任何的關係。但是男人卻被這樣毫無特色的女孩所迷住,那女孩的眼神就像是一隻爬在高牆上的野貓,孤獨鄙視著這混屯糟糕的世界。

"我說我看到你給了那流浪漢一整包香菸。"女孩看男人並沒有搭話,於是她又說了一次。男人此刻才回過神來,他對著眼前那似人似貓的東西點了點頭。"所以你認為你是一個好人?"女孩這樣奇妙的問著,接著她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男人伸手想要試著扶住女孩,但是她自己就能夠幫助的了自己。女孩扶住身旁某種類似給小孩子遊玩的鐵杆,等他站穩後她又不耐煩的對男人問了一次"所以你認為你是好人嗎?你該不會是聾子吧?"男人微微的笑了笑,然後搖搖頭。"那為什麼不說話?我看你根本就是聾子吧?"男人對著女孩微笑著聳聳肩,然後轉身接著要離開。

"那你既然是好人,那麼就幫我買一瓶威士忌吧。"買完你就會滾蛋了嗎?男人心裡這樣想著。當然他沒有說出口,他一句話也不想說。"喂!幫我買一瓶威士忌!"女孩又這樣對著男人吼著。

男人轉身離開,但是那女孩就像是不懂意思的跟在男人的背後。男人到也不在意,他並沒有要幫女孩買威士忌的意思。女孩還很年輕,她還沒有嚐到谷底的滋味,而那種時候威士忌才有出現的必要性。但是女孩一邊跟在男人的後方一邊持續的說著話,男人並沒有在聽,因為那些事情都跟他沒有關係。女孩說著自己的經歷,但是那些經歷對於男人來說根本就無所謂。說實在話男人的確被這緊跟著自己的奇妙女孩所吸引,但是對於想要保有原來規律生活的他來說,微持原樣還是佔有著比較大的比重。被吸引的成份與性毫無關係,男人只不過對於那貓一般的眼睛所感到興趣罷了。接著他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搭上了車,不知為何的女孩也跟在男人的後方進了去。男人看著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拒絕她。女孩卻像是本當如此的持續說著她自己的故事,內容是什麼男人也不知道,因為他壓根了也不在乎。女孩一邊說著接著她哭了起來,男人看見司機從後視鏡偷喵了他們一眼。於是他打開窗子,拿出另一包新的香菸抽了起來。他總是會帶著兩包滿盒的香菸在身上,這對於凡事準備妥當的他來說算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女孩仍不停的哭訴著某件事情,男人仍就看向窗外然後持續抽著香菸。那煙霧像是被牽引一般的從車內被拉出了窗外,男人把玩著手上的香菸,然後著迷似的看著那因為空氣拉扯所牽引出的曲線。女孩不知為何的停止了說話,也許她沒有辦法一邊哭泣一邊發表著那關於她稍小挫折的長篇小說。她開始低頭哭泣著,斗大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從那貓眼中滑落下來。男人慌張的伸出手摸著女孩的頭頂,就像是安撫寵物一般的摸著。女孩瞬間忽然將頭靠像男人的肩膀,仍就不停的留著眼淚。淚水將男人肩膀完全浸濕,那冰冷的感覺穿透了薄外套到了男人的皮膚。他不喜歡這樣,但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試著移動自己的肩膀讓女孩離開,但是女孩沒有離開,反而鉤住了男人的雙手。一股柔軟的感覺在男人右手上散開來,女孩的胸部就這樣緊貼著他的右手。這輩子從來沒有與女人有過親密接觸的他忽然感到一股溫熱感覺從胯下湧起,但是同時理智卻不停壓抑著他的慾望。女性特有的香味飄散到他的鼻中,頓時他才意識到身邊女孩身為異性的存在。忽然間他慌張了起來,他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情,這輩子他從沒有跟任何女性有過親密的接觸,對於女人這種東西在他的腦裡只不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動物。個性害羞不多話的他,別說是與女人有著任何肉體上的交集,連接吻都沒有接吻過。那膨脹的慾望一時之間被害臊所佔據,男人僵著身體只想要快點逃離這樣的感覺。一路上他一動也不敢動,任由女孩隨意的在他懷裡哭泣著。腦中幻想著無數充滿慾念的畫面,然後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孩,貪婪的吸聞著頭頂上所發出的女人香味。

他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不過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連什麼是喜歡現在的自己都已經忘記了。但此刻的這種強烈感覺算是喜歡嗎?還是只是被性慾所操弄的迷霧罷了。對於女人一向敬而遠之的他,連為何這麼做的理由都記不得了。他現在只想離開這場意外,回到他那原本乏味的生活。這樣矛盾的情緒在男人的身體裡不斷的亂竄,那股慾望轉為了憎恨,對於那憎恨又瞬間轉變成了殺意。腦海裡的自己告訴自己他應該要憤怒,腦海裡的自己不斷的說著女孩應該要消失。男人什麼都不敢做,只是不斷的反覆在憎恨與慾望中徘徊。車程頓時變得好像永遠也到不了一般,接著他的身體開始發抖了起來。殺死她吧,就從那纖細的脖子上掐死她吧,男人無法控制那股慾望的這樣想著。正當他準備伸手握住那脖子的同時,男人卻發現女孩已經進入了夢鄉當中。那是何等美麗的東西,就跟他的身體緊緊貼再一起。女孩熟睡的發處陣陣的呼吸聲,就像是個無法說話的木偶般依靠著男人。那股殺意與慾望早已退去,對於眼前的女孩只有著無限的憐憫。男人又將手撫摸起女孩的秀髮,就這樣任由女孩窩暖在他的懷中熟睡。計程車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男人的住處,男人想也沒有想的就將女孩抱往他的家中。他將女孩安置在客廳的沙發椅上,接著就這樣蹲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那女孩。他知道一到早上一切都會回復到正常,回復到那孤寂與不安的生活當中。他並不討厭那樣的自己,但對於眼前這個平淡生活中的意外卻燃起了一點點的留戀。他撫摸著女孩的身體,但是那動作並沒有帶有著任何的性慾,只不過像是孩子般的好奇心罷了。為什麼會這樣奇妙?男人一邊看著女孩身體一邊想著。那種曲解的慾望已經消失,既然這個意外已經是存在的事實,男人希望這意外成為他的一部分。不知什麼時候男人最後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睡著,就這樣這奇妙的一天如此的結束。


隔日男人從睡夢中驚醒,女孩已經不在沙發上了。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焦急感,他扭了扭因為睡在地板上而抽痛的背,接著開始在幾坪大的公寓裡找尋著女孩所留下的線索。不管在何處都無法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此刻的他才真正的明瞭到那女孩已經離開了。整間公寓只留下他那孤獨的身影,一切又如他所願回到原本的生活當中。真的是如我所願嗎?那又為何此刻有著某種空虛的感覺呢?男人自己這樣問著自己。本來就會是如此吧,因為自己是如此的可悲,而可悲的自己就不值得擁有任何美好的東西。腦海裡全部都是那女孩的身影,男人知道自己並不是愛上了她,而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美好打亂了原本認為自己根本不可能會有好運的生活罷了。女孩現在在哪裡?有錢嗎?大概回家了吧?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長期無家可歸的人,大概只是因為無聊喝醉了想找個陌生人發洩一番吧。男人開始懊悔著昨夜在計程車上應該仔細的聽著那女孩她所說的過去,因為這麼一來應該現在還有些對女孩這個人相關的線索。但是知道那線索又如何?就這麼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也很失禮吧?女孩應該就是因為不想讓自己感到尷尬所以才會如此在醒來之後悄悄離開才對。那麼這樣來說男人是不是也應該讓這一切告一段落呢?畢竟這才是男人應該要做的事情吧?回歸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就當作昨夜是場美夢吧!於是男人的情緒頓時又回歸到了原本什麼都沒有的樣子,他一樣的梳洗,一樣的吃著同一家餐廳的同一種東西。然後他會在吃完飯之後散步到工作的咖啡廳,此刻的他已經不太再去擔憂那女孩了。反而那種思念已經變成對於自己的慶幸。男人告訴自己女人就是這樣,把你搞的胡裡胡塗之後就拍拍屁股離開。自己是對的,讓自己遠離她們絕對是正確的選擇。這麼想過之後男人的心情輕鬆不少,但與其說輕鬆倒不如說回復成什麼都沒有的心態。日子還是要過,人生並不會因為自己的遲疑而停下來等待。

咖啡店的工作還是一如往常的無趣,男人隨意的應付著稀少的客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的不同,但是男人的心中總覺的有某種東西怪怪的。雖然知道自己正是在思念著那女孩,但是一方面又強烈的否定這樣思想的自己。我才沒有對那女孩有著任何的留念!我很高興我又變成了獨自一個人。就這樣不斷的想起那女孩的身影又將他抹去,今日的工作似乎變得比平常還要來的攏長。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了,心中卻湧起了一股強所未見的孤寂感。明明就跟平常沒什麼兩樣的今天,為什麼自己此刻卻會如此的動盪不安呢?只不過是被一個素面未謀的女孩闖入了自己小小的世界這麼一下,難不成自己其實懦弱到這樣的地步嗎?男人不斷的一邊想著一邊走著,他開始痛恨自己這般依賴的心態。這樣的自己一點也不自主,居然會因為這點小小的波動而被影響到這般的地步。但是那嗚住心中的黑紗卻怎麼樣都無法拿開,心裡想著都是那女孩有如野貓般的眼睛,彷彿都還可以聞到當她倚靠在他懷中散出的香氣。我會這麼想一定是因為對於性慾上被迷亂罷了,只要回家睡一下一切都會沒事的。男人這般的做下了結論,心情上似乎被那自己對自己說的謊言而輕鬆了不少。回到家的路上男人還天真的想著也許那女孩正在門口等待著他,女孩並不是離開,而是暫時出門了一下。只是沒想到回到家的時候卻發現男人已經出門而被關在門外一整天。男人幻想著走到自己家樓下的大門看見那女孩窩在紅色鐵門旁哆嗦的模樣,然後女孩一看到他就開始對著他大罵,女孩會罵著自己為什麼要擅自的離去,為什麼什麼也不說一聲就走開,然後她會對著男人說著自己今天一整天沒有半毛錢什麼地方也去不了,想要去別的地方但又怕男人突然回來。於是只好一整天都待在那紅色鐵門旁等待著男人的歸來。然後男人聽見之後會對女孩笑一笑接著抱住發抖的她,他在抱住她的時候貪婪的呼吸著懷念的香氣,也許他們會接吻,也許不會。從沒接過吻的男人無法幻想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只能大略的從電影中所見的畫面接著聯想。不過男人知道,真實的觸感絕對比幻想中的還要來的美好一萬倍。男人一個人一邊走著一邊笑著,心裡想著全都是那些美麗汙穢的電影橋段。接著相擁的兩人分開,女孩強拉著男人的手衝上了樓。女孩一邊笑著一邊快跑著,男人的表情一臉狐疑但卻感到相當的興奮。女孩越過了自己的公寓門口繼續往頂樓跑去,接著他們跑到了無人的頂樓,接著他們又交纏了起來。女孩將男人的上衣脫去然後不停親吻著男人的身體,男人緊緊的撫摸著女孩的身體,從最深處到那最敏感的地方。男人輕輕的扣弄著那敏感處,女孩發出強壓住的吟叫聲。男人聽見那聲音後更加的感到興奮,自己的下體早已堅挺的鼓了起來。女孩不停的撫摸著男人的下體,男人感覺到一股快要窒息的感覺。接著女孩脫去她的衣物,男人看著那在月光下美麗的身體瞬間似乎忘記了呼吸。女孩將男人的手伸向自己的胸部,男人撫摸著那渾圓的肉球,一種從沒感受過的觸感。男人接著將手玩弄著女孩的乳尖,女孩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接著男人將女孩抱起,接著將自己的身體與女孩連結再一起。又是一種從沒感受過的感覺,好像全世界都被包圍再一起。他輕輕的搖動著他的腰,因為前晚扭傷的背部還無法激烈的動作。女孩又發出了呻吟聲,他湊過嘴將那聲音堵住。男人持續的搖動著自己的腰部,然後不停的親吻著女孩的身體。頂樓地面上的水泥地意外的感到冰冷,但那樣的冰冷卻讓兩人更加的將彼此擁的更緊。月亮高高的掛在高空上,男人此刻完全的專注在那不停重複的動作。女孩的呼吸變的急促接著將男人摟著更緊,男人感到自己的下體某種東西就要爆發,但在明瞭到這個意識的同時身在女孩身體裡的器官早已動作。男人往後一仰倒抽了一口氣,發呆似的望著天空。天空上的月亮還是一般的美麗,永遠就那樣停留在夜晚裡安撫著寂寞的人們。男人感到極度的平靜,一種什麼都沒有的情緒。赤裸的上半身被夜風吹的發涼,身上的汗水瞬間轉化成空氣順著晚風吹向南方。女孩仍在地面上喘息著,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深夜的冰冷。男人低頭看著那透著淡紅色皮膚的女孩,接著又給了她深深的一個吻。女孩將雙手微繞在男人的肩膀上,此刻兩人的身體還是連結再一起。男人希望他們就這樣永遠的連結再一起,永遠的不要再分開。此刻的他感覺自己陷入了深深的大海當中,就這樣不停的被那溫暖的海水所包覆下墜著。那海水將赤裸的身體緊緊的包覆著,永遠永遠的不再會感到孤獨。


男人給自己沖了個澡,將佈滿下體的汙穢洗淨。女孩並沒有再他的大門口等著他,他也沒有因為男人的歸來而開心的笑。大門還是一樣的佇立在原本該在的地方,那紅色的油漆還是一副即將剝落的樣子。家中除了他半個人也沒有,所有的東西都整齊的擺放在原位。冰箱中有著先前準備好每一天所要吃的餐盒,每一盒都整齊的擺放在第二層的架子上。除了所有生活的必要品,這個家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一張床,一張沙發,一張椅子,一間廚房,還有一間大約兩坪大的浴室。好無聊,好無聊的一切,男人這樣想著。一股衝動將原本擺放在洗手台上架子的牙刷任意的丟擺到水龍頭的旁邊,但在走出浴室的同時卻又不安的回去將那牙刷擺回原來的位置。走回浴室的同時又看見了那鏡中的自己,那個不安慌張的自己正被那平淡無趣的習慣所吞食著。心中的叛逆身體上卻無法實行,於是男人只好又沮喪的回到客廳去。自己是無法逃離的,男人有些放棄的對自己說著。這種心態只不過是因為被那意外所影響造成的副作用,這是很正常的。只要我回歸到我原本的生活,那麼一切都會沒事的,自己又會回到那毫無痛苦的生活。一個人,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既然是如此,那麼自己現在也可以一個人繼續的活下去。此刻女孩的影子在腦海中少了一點,男人輕鬆的躺臥在沙發上輕聞著昨日女孩殘留的味道。好香阿,但似乎還是一個自己無法觸及的地方。就這樣男人進入夢鄉,伴隨著那女性的香味到了夢中的世界裡。那晚他做了一個跟早些時候他所幻想的內容一模一樣的夢,夢裡他又再度與那女孩結合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跟自己所幻想的一模一樣,連時間點的美好都完全的相同。女孩依然的發出壓抑的喘息聲,天空上依然高掛著白色的月。接著兩人的身體連結再一起,男人又再度親吻著女孩。他的身體又再度被海水包圍,溫暖的持續往下沉去。男人看向天空,那被海水所迷濛的月變成了兩個。我在下墜,我正往深海下墜著。男人此刻來意識到自己所處的情況,這麼一想的他忽然慌張了起來。一旦明瞭了現狀,那溫暖的海水似乎變的不再溫暖,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男人擺動身體試著往上游去,嘴中不斷又不斷的吐出一口一口泡沫狀的空氣。自己就要溺水了,男人這樣慌忙的想著。但是不管雙手怎麼擺動,身體似乎都沒有距離水面更近一點。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男人往回看去,他看見無數貌似觸角的東西緊緊的抓住了他,他用力的試圖擺脫那些觸角,但是不管他怎麼用力,那些觸角就抓的更緊。口中又吐出更多的空氣了,肺中的空氣此刻又少了一些。泡沫不斷的往上浮去,男人不斷的與那異物對抗著。那天空的兩個月亮仍靜靜的看著掙扎的男人,已經沒有空氣的男人就差這麼一步面臨死亡。

接著他從沙發上猛然坐了起來,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著空氣。等到自己的調整好呼吸之後,腦中卻想起了剛才所夢見的畫面。那是毀滅一切的預兆,這個夢告訴男人如果在沉迷下去,一切都會變成不可預期的地步。就像那些無數的觸角,就像那看不見底的深海。此刻的他再也無法入睡,就這樣躺臥在沙發上不停的看著天花板發呆。一個只待了一晚的女孩居然改變了自己這樣的多,男人頓時間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揉了揉自己仍就疲憊的眼睛,接著就這樣一直思考到了原本該起床的時間。女孩那貓的雙眼就像是蠱術一般的迷惑住他,他不管怎麼的去逃離那樣的畫面,那眼神卻還是緊緊的抓住他的一舉一動。男人既迷戀著那貓眼卻又同時想要將那一切抹滅,表面上他一模一樣的過著一樣的生活,做著一樣的事情,到同一家餐館吃著同一道菜。但是心中的他卻已經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毀亂殆盡。雖然無人發現,他也並沒有將那不安和慌張表現給別人知道。但是他心中卻已經明瞭自己如果不好好面對這樣的問題,那麼一切原本自己的安穩生活都將會完全的消失。但是到底要我怎麼做?我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啊!男人這樣對著自己抱怨著。什麼辦法也沒有的他只好每一夜每一夜都做著被拖往深海的惡夢,每一次每一次的驚醒都貪婪的呼吸著空氣。男人因此消瘦了不少,那精神上的折磨遠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巨大很多。既無法改變現狀,也無法改變自己。這就是人類嗎?男人自己問著自己。要是能夠擁有著絕對的思考,那麼這種懦弱的困擾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一定是我太虛偽了,一定是自己還不夠堅強。我必須讓自己更強,心靈上更加的強壯。會被這種小事情所困擾的自己簡直就是不堪一擊,會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所影響的自己根本就毫無定力。我必須更加的強壯,我必須更加的將自己丟往無人的世界。男人不停又不停的重覆著這樣的話語,只有這樣他才能稍感到安心一些。他必須這麼想,他也不得不這麼想。對於人生早已放棄的他,與其說掙扎,倒不如說自己是再用著自己的步調與人生做出妥協。而妥協這兩字就代表著選擇,男人必須選擇著自己能夠掌握的東西。無法全部都要,那麼這就勢必會犧牲掉某種部分上所謂正確的生活。女人不就是其中一個選擇嗎?享樂不就是其中一個選擇嗎?這般無聊空洞的人生不就是一種選擇嗎?男人這樣想著,自己更加肯定了自我的正確性。要達到心靈上所謂的強韌,唯有這麼一徒,男人對著自己說著。


就這樣日子又過了兩個禮拜,兩個禮拜後的男人終於幾乎完完全全的擺脫了那個惡夢。雖然腦海裡依然不停的想著那女孩的眼睛,但對於不再坐著被拖往深海惡夢的自己忽然的感到一股驕傲。這個事實也再度告訴他自己是對的,只要持續原本的步調下去,那麼一切都會回歸正常,一切都會沒事的。男人變得更加的空洞,更加的對任何事情不感興趣。但這一切都無所謂,因為這都是男人所想要的。接著他到了寵物店去領養了一隻灰白斑紋的小貓,因為他想著既然那女孩有如貓一般的眼神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那麼他就找一隻真的貓來取代她。女孩已經不在了,而也不會再碰面,一直思念著女孩的自己是可以被說成愚蠢的。他從寵物店帶著那隻小貓回家,男人並沒有給他取任何的名字,因為那根本就不重要。那小貓只不過是為了要代替女孩所出現的東西罷了。於是男人的生活中加入了一項新的事物,一隻灰白色的小貓。每每獨自在家的他多了一個事物可以依賴,他總是著迷的看著那小貓的眼睛,那透著淡藍色的雙眼好像裡頭藏著浩大的宇宙。男人並不愛那隻小貓,他愛的是那雙透徹的貓眼。漸漸的他不再去想女孩的事情,那記憶就如同沙發上女孩氣息一般的緩緩淡去。反正就算真的有什麼意外,我的人生也不會改變什麼,男人這樣對著自己說著。自己很慶幸現在的自己,因為他終於又回歸到了原本的日子裡。並且此刻還比以前更好,他有著小貓可以排解他的孤單,那小貓就是另一個美好的意外。他看著那隻小貓的一舉一動,那隻貓緩慢的在男人的公寓裡散步著。貓真是一種奇妙的生物,好像完全不依賴任何的人一般。獨自的進食,獨自的玩耍。想要被擁抱的時候就靠像男人,等到滿足了之後就又從男人的懷裡跳走。真是好阿,要是自己也能像隻貓一般的獨立一切就不會那樣的複雜了。這麼一想的他忽然湧起了一個念頭,既然自己在金錢上根本就不需要幫助,那麼為何不也過著像貓一般的人生呢?一打定主意後於是男人辭掉了長達五年的咖啡廳工作,三十五歲的他現在又往人生的另一面前進。

無所事事的他並沒有因此而怠慢,他每天依然還是在同一個時間起床,同一個時間上床睡覺。白天空閒的時間他就待在沙發上發呆,然後看著小貓在自己的家中緩步走著。他與那小貓的關係奇妙的特別,就好像兩個不認識的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之下。他平常並不會跟貓玩,貓也不會主動靠近他。只有男人想要看一看貓眼的時候,男人才會將貓硬是抓到他的面前。那貓通常也不會反抗,就讓男人靜靜的看著她的雙眼。有時候男人在想,也許在男人抓住她的時候,那小貓也同時想要被撫摸關愛。兩種生物好像突然之間有著絕佳的默契,就這樣各自獨立卻又彼此需要的持續這樣的生活。有時候男人依然還會想起女孩,但是那思念已經比當初還要來的淡的許多。他還是會幻想著自己在屋頂上與女孩的性交,然後依稀又可以聞到那倒臥在懷裡的香味。既使那從沒有發生過,但是這樣卻已經對男人已經足夠。不必要的話男人並不會出門,既使整天待在家中什麼事情也沒有做也不會感到無聊。並不是不會無聊而是早已忘記什麼是無聊了,男人的人生從來沒有有趣過,回顧在自己五年的咖啡廳生涯也從來沒有因為某件事物或是某個人而擾亂過自己的生活。這三十五年的歲月裡就只有這麼一次,與那貓一般眼睛的女孩相遇的那一次。那女孩此刻又在做些什麼呢?是不是也在思念著這樣人生中突然的回憶呢?男人開始幻想著任何事物的可能性,如果那時女孩並沒有離開,自己現在的生活又會是如何?也許會變得多采多姿也或是會跟此刻躺在沙發上發呆的自己一模一樣吧?會逝去的東西終將會逝去,這世界上永恆的東西也許根本就不存在。如果女孩仍留在這裡,她也會在某一個時間點離開。也許她還是會悄悄的在早晨無人發現的時候偷偷溜走,也許她與男人會大吵一架然後分開,也許男人會厭倦她而要她遠離,也許,也許。如果她此刻還在而此刻正要離開,那麼又會去怎麼樣的情況呢?男人看了看那隻在地上打滾的小貓又想起了思念女孩的眼睛,那眼神告訴著男人一個結論,一個結果。於是一切又回到最一開頭,最美好的一開始。女孩的身影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沙發上,此刻的她仍正在熟睡著。但這次男人並沒有睡著,他要好好的看到最後。接著女孩從睡夢中醒來,她因為看到在一旁看著她的男人而嚇了一跳。男人說不要害怕,昨夜她喝醉了。女孩點了點頭,接著看了看四周。她騷了騷自己因為宿醉而沉重的後腦勺,頭髮的香味因為手的擺動而散了出來。男人閉上眼睛輕聞著那美麗的味道,接著女孩給了男人一個深深的吻。"我該走了。"女孩對著男人說。男人將手拉住女孩,仔細的感受著滑潤肌膚的溫度。他又看向女孩的眼睛,那眼睛還是一樣閃爍著貓一般的光。"你可以留下來。"男人說。女孩嚇了一跳,因為這是第一次男人發出聲音。不過她又隨即搖了搖頭,表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接著女孩說她會離開這裡一陣子。"這裡不好嗎?"男人又問。女孩又搖了搖頭,她說她覺得這一切,這個人生,所有所有的事情都太過於荒唐了,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每一天每一天都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她及其厭煩這樣的自己,所以只好喝著一瓶又一瓶的威士忌來讓時間變快。但是時間一點也沒有變快,太陽還是照樣的升起。孤獨,一切只有孤獨和更加的孤獨。女孩很害怕,既使這一切她都沒有讓任何的人知道。她會搭上通往未知的巴士,然後寄望一切重來一次。但她早已知道一切並不會重來,一切只會重複。男人看著即將上車的女孩又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吻,女孩撫摸著男人的臉頰然後對著男人說著也許這一次她會選擇去一個有海的地方。男人並沒有回答什麼,他什麼也不能說,就算說了也什麼也改變不了。於是他對著女孩點了點頭,目送著她離開。他所養的小貓在男人的腳邊磨蹭著,好像是要紓解那股寂寞般的搖擺著尾巴。男人伸手摸了摸小貓的背脊,然後將貓抱在自己的懷裡。他著迷般的看著那小貓的眼神,頓時他了解到了這眼神有一天也會獨自的離他遠去。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